第七十一章 明镜高悬 (第2/2页)
“山外确实太热了,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山里纳凉。若说心里有些牵挂,也无非是儒家正统,礼乐真传……”
他直接表态:“这里已经是【黑白法界】,我们当然尊重法的威严。也认可公平的秩序。”
剧匮端于矩座,显得威严却遥远,却又问道:“子先生呢?”
这是他第二次问【子先生】!
儒宗二老都看过来,甚至礼恒之都挑眉。
剧匮道:“倒没有别的意思,总归要等人齐。”
众生僧人又横里走了一步:“剧先生脸薄不好说,我年轻气盛却是没有顾忌,要跟两位先生说清楚——”
“两位能做主吗?能完全代表书山在当下做出决定吗?”
他抬眼瞧着面前的两人:“世间万事,光阴最贵!总不能谈到一半,又换人来,再谈一遍。我们李一阁员,最讨厌浪费时间。”
姜真君其实不太乐意外交,以前跟重玄胜在一块,都是重玄胜在前面长袖善舞,再往前也都是小五与人交际。奈何这届太虚阁里,他也是矮子里拔高个儿。
读
斗昭已经有了恶棍的角色定位了,玩得还很开心,重玄遵懒得废话,苍瞑八棍子闷不出一个屁,秦至臻说一句斟酌半天,说完黄花菜都凉了,钟玄胤倒是很擅长这般场合,但大家都还在找他呢。
其余人等,不提也罢。
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,在首席打手的职务下,还兼一个外交发言。
礼恒之心中作何想,不得而知,但面上始终维持着风度:“勤苦书院生变,有一些不幸的故事发生了。我们也很痛心。”
“你们或者怀疑书山跟这件事情有关,甚至在暗中主导这件事,对于此,老夫不做解释,真相自有昭明。但有一点是明确的——”
他认真地道:“我和孝先生既然联袂下山,我们的决定,就是书山的决定,我们的意志,就是整个儒家的意志。”
众生僧人礼道:“天下显学,我等岂不敬之!”
礼恒之瞧着他:“刚才说到‘等人齐’,要诸方都到场。姜真君显化此身,是代表佛门么?”
“我不代表佛,也不代表仙,我代表一个叫'姜望’的人,或者今天也可以代表太虚阁。”众生僧人拎了拎身上的百衲僧衣:“今以此身入堂,取义‘众生’也。”
他淡声道:“今天发生的一切,会巨细无遗地展露在太虚幻境里,叫天下公知。以示太虚阁绝无巧取豪夺、贪占索取之事——我们只是想找回我们的同僚,确保他的安全。”
儒家天下显学,门徒以亿万计!
但今日之太虚幻境,铺展何广?几乎是第二个现世。
若要说“众意”,太虚行者才是更磅礴的那个群体。
“边界有时是高墙,既囚心于内,也阻敌于外。权力若不受制约,往前就是深渊。”剧匮坐在那里道:“今天太虚阁在这里‘开公堂’,诚然救人心切,也要厘清规矩——我们不是无限制地解放权力,而是要尽量公允地解决问题。”
“我们要保障钟玄胤的安全,就必然要监察勤苦书院里这些真相混淆的变化。那么谁来监察我们呢?上有太虚盟约,下有人下之阶。前有太虚道主,后有亿兆行者!”
他定身似铁:“又或者,二老也可以看着。毕竟太虚幻境,不对任何人闭门。”
孝之恒明显地变了脸色。
礼恒之斟酌着道:“不是所有事情,都适合剖白在朗日之下。高处有高处的隐秘,书院有书院的私情。有时候隐晦是一种保护,于你,与我,于书院历代学子,都是如此。”
“先生说得对!然则勤苦书院已不能自保,页页史书都天崩。而我心无私,今至此,只为同僚安危。”剧匮面无表情道:“先生问心有愧吗?”
礼恒之沉默良久,哑然而笑:“也罢!诸位自为之!”
众生僧人侧身为礼:“请二老上座。”
自有嫩芽抽枝,错藤为椅……两张椅子,生长在石质棋桌的两侧。
这是看棋的位置。
“观棋不语真君子。”礼恒之颇有自娱的精神,笑道:“考验老夫的时候到了。”
他和孝之恒相对落座,看着棋盘,又对孝之恒道:“比起左院长,咱们的待遇总归是好一些。”
孝之恒张了张嘴,没有说话。
三百二十四个铁壁囚笼,倒是绝大部分都被占据,其中左丘吾的“时身”,便占据了二百六十七笼。
每一尊时身都代表一页篇章,一段故事,一个以之发源的关键人物。再加上崔一更所延展的左丘吾已经离开的那一页、圣魔所在的那一页,以及左丘吾真身被卷走的【黑白法界】这一页……
也就是说,这部名为“勤苦书院”的史书,最少有二百七十篇“纪传”。
恰如此刻,一枚疑似代表司马衡的黑棋,一颗圣魔头颅,一个左丘吾真身所在、千秋棺的投影,加起来刚好也占据了二百七十格。
“在圣魔所在的那页篇章里,我们把时空都打烂了,也未见左丘吾的时身。”斗昭说道:“所以还有存在其它篇章的可能。”
钟玄胤的那一页,有可能被折起来,也有可能被撕掉。
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这盘棋,棋盘格是【黑白法界】的狱。所有囚徒都无法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,同外界发生联系。
剧匮开始提审——
他将手中那枚白子虚悬在棋局上,以之为明镜高悬。代表他的“法眼”,注视这场棋局。【黑白法界】的力量,可以真正在这棋局上体现!
他的手很稳,又自棋篓里取出一子,按在了棋局里。
于是众人都得以看清那个棋格——意海冰棺的投影在其间。
也就是说,左丘吾的真身,将通过这个投影,中转于这张棋盘,在【黑白法界】里受审。这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证这场公审不受干扰。避免公审结束之前,有任何人找到左丘吾,将其提走。
“多余的话我就不再说,太虚阁今天只要真相。”剧匮言简意赅地点了一句,便问出他的第一个问题:“左院长,崔一更的特殊是什么?你为何在他的篇章里路过,框定了他的人生?”
左丘吾静静地与姜望对视,听着恢弘意海里响彻的天声,他这个真身已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,但能猜想得到,事情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。
片刻的沉默后,他便开口:“崔一更是当代勤苦书院大弟子,是书院于今日的锚。是三百三十年从不放弃练剑,从未放弃书院,贯穿始终的‘一心’!”
“我知道他绝不会放弃,所以放他坚守在那里。”
“他的坚持是勤苦书院的坚持,他的顽强是勤苦书院的顽强,他让这本史书更完整、更生动,更真实。”
这位天下第一书院的院长叹道:“他是个好孩子。是优秀的儒家学子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他的苦难是因为他的坚持。他的忍受,是因为他能忍受。他之所以饱受折磨,因为他深爱着这里。”剧匮的声音虽无波澜,眼睛却抬起来:“这是正确的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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