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九六 春来雨露宽如海(七) (第1/2页)
朱慈烺第一眼看到金应元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外国人。趣/读/屋/在这个地域交流近乎为零的时代,每个地方的人除了口音不同,就连容貌体型都有特色。而这个琉球人却长了一副标准的中原容貌,加上与大明完全一样的朝服,就像是个普通的大明官员。
“殿下……”金应元趁着身前礼官不备,大步上前,跪倒在朱慈烺面前,匍匐磕头,声音哽咽。
礼官正要呵斥他的失礼,朱慈烺已经抬手制止了。
“好好说话。”朱慈烺的一边缓步往前走,一边说道。
金应元记起副使的劝诫,连忙跟上。不等他开口,朱慈烺已经抢先道:“尔国先王薨殁事,朝廷已经知之,我会让礼臣再致吊文。”
金应元几乎泣不成声:“外臣拜谢殿下厚德。”
“琉球事我大约知道了些,但都是大明的翰林根据典籍整理出来的,恐怕与尔国实情有所出入。”朱慈烺道:“且先问你。”
“殿下请问,外臣必然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!”
“你的表文里说日本国萨摩藩侵占尔国国土,掳虐百姓,囚禁国主,乃至于降尔国国王为国司,可有证据?”朱慈烺道。
金应元一愣,道:“殿下,此事千真万确,但有一句虚言,管教外臣天打雷劈。”
礼官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,干咳一声,示意在皇太子面前说这等狠话十分失礼。
朱慈烺没有在意,继续道:“我要的是证据,比如往来国书文移之类。他要占据国土,总是要给你们一个说法吧,就是这个东西。”
“萨摩藩姓岛津氏。的确发过这些文书。小国本不予理睬,他便派兵来打。”金应元恨恨道:“我国但修文化,不知武备,仅有国王护卫而已,虽奋勇抗战,终于还是被其打败。”
朱慈烺知道这也是东亚藩国的通病。重文轻武。
日本的国土面积决定了他们的战争潜力极小,因为战争潜力小,所以又决定了他们的战术思维薄弱,除了速战速决没有其他选择。趣~读~屋这在战争大国——中国看来简直不堪一击,但日本总是能够制造一些幺蛾子,让人意外地牙痒。
“这些文书派人送到大明来,否则我在圣天子和朝堂面前也不好说话。”朱慈烺道。
《春秋》作为儒生们的精神宪纲,对于“义战”有明确的规定,强调“师出有名”。随着时光的积累。非但儒生,就连平头百姓也认为只有名正才能言顺,如果只是强调琉球战略位置重要,能够获得巨量的经贸利益……别说朝官不支持,就是百姓也不会认可,甚至连可能获利的商人都会顾忌名声而不敢贸然而动。
大明终究是一个文明世界,与东虏不同。
“遵命!”金应元听了朱慈烺的话,大为振奋。这可是他第一次从明朝官方口中得到要干涉萨摩侵占琉球的意思。只是按照大明以往的惯例。往往都是派下一纸诏书,让双方罢兵。这种诏书时而有用。比如琉球三山时代的终结就是因为太祖高皇帝的一纸诏书。但是对于如狼似虎,敢跟明军厮杀的日本人而言,诏书恐怕不够。
“等文书齐备了,我便请圣天子降下诏书,责令萨摩藩归还尔国土地人民。”朱慈烺道。
金应元心中一颤,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他连忙道:“殿下!萨摩藩穷凶极恶,不服教化。当年还曾与大明兵戎相见,焉会因一纸诏书就退兵呢?还请殿下说服圣天子,派出天兵,惩戒凶顽!”
“放肆!”礼官终于忍不住道:“你这是目无皇天。轻视圣谕,非人臣道理!”
金应元吓得连忙跪倒在地,口称知罪。
朱慈烺让他起来,继续缓步走着,随口道:“当年韩愈写《鳄鱼文》有用么?”
那礼官一愣,已经明白了皇太子的意思,没敢继续发作。
朱慈烺斜眼看了看那礼官,暗道一声:算你识相,你要是在清朝皇帝面前敢有这个态度早就被砍了。
金应元到底不是中国人,虽然读过四书五经,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,但对于考试之外的“古文”却是知之甚少。他虽然听说过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,但《鳄鱼文》却是从未得闻,更不知道此文起到了什么作用。
朱慈烺见金应元面露迷茫之色,随口又道:“当年韩昌黎被贬潮州,治下有鳄鱼为患。于是韩昌黎就写下一篇文告,饬令鳄鱼离开潮州。”
“真有用么?”金应元并不相信:鳄鱼又不识字。
“据说有用。”朱慈烺笑了笑:“我以为,若是真有用,那也是文中最末一句的功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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